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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御坂】Invisible Mirroing

invisible 无形的,不显眼的;暗藏的

mirroing 反映;镜面反射

虚实镜像



「那并非真实的景象。」


1.

他有着一双枯枝般的手,血管如盘根错节,清晰地浮现在皮肤上。不仅如此,他的四肢也有着相似的特征,颀长,枯瘦,然而定睛一看,却又能看出锻炼过的痕迹,肌肉紧实地包裹在骨骼上。尽管有着高大的体格,他却常年驼着背,双臂颓然地垂着,看人像是梗着脖子。

邻近的孩子曾好奇地问过长辈,这幅奇异的姿态是否是因为他年事已高,而长辈回答,他年轻时便是如此。

至于为什么孩子要特地询问长辈,其原因不尽是害怕失礼,而是对这个人的存在就感到恐惧。

从这人居所的门牌所能得知的是,他姓御堂筋。

一个可怕的老头。

“就好像竹节虫一般。”“我觉得他更像是蛇,总之是冷血动物。”“外星生物。”“老妖怪。”孩子们私下的讨论形容词多半谈不上尊敬或友好。他们臆测着这些话要是传到御堂筋耳里,对方会大发雷霆,可能花白的头发会钢针般竖起,或是连腰板都突然挺直。

然而都不是。

有一次某个小孩子小声嘀咕着类似的话被走过不远的御堂筋听到,他停下了脚步,下身俨然不动,上身扭动着缓缓地转过了脸,那和黑洞,或死水潭如出一辙的双目稍微眯了起来,然后咧嘴一笑。

他的笑容没有半分慈祥可言,森森的白牙露了出来,嘴角的弧度让人联想到刀锋,并且这刀像一边发出嘲笑一边架在了人的脖子上。

这孩子顿时体会到了从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,失禁的感觉。

自此御堂筋更是威名远播。他的住所几乎要变成不怕死的勇士方可一探的鬼屋。

但经常自鬼屋出入,应该说是同居一室的,不是什么三头六臂的威猛勇士。

而是另一个老头。

他叫坂道。



2.

“坂道”这个称呼,大部分邻里不是得知于门牌,或快件派送员之类的,而是自御堂筋口中亲耳听见。

这算得上是一件奇事,众所周知御堂筋老妖怪从来不会好好称呼别人。他要么给人取各种千奇百怪的外号,要么直接忽视,连称呼都免了。坂道这个正儿八经又显得亲昵的叫法,着实令人大跌眼镜。

不过坂道本人的圆框眼镜倒是稳当地挂在他脸上。

这份淡定不由得使人产生对出世高人一般的尊敬,至少在一众孩子们心中是这样。

小野田是他的姓,比起出现方式就令人印象深刻的名,其后才为人记住。为什么他会和御堂筋住在一起?若抛出这样的问题,大部分长辈都会避而不谈,露出或尴尬或神秘的笑容。

能和传说中的御堂筋友好相处,同样也变成了传说的小野田,咋听之下会猜测他有着能一个打十个的气场。而事实上,他只是个和御堂筋有着不小身高差的瘦弱老头,说话平易近人,笑容人畜无害。

要说特别之处,顶多是听见别人讨论动画时,会突然两眼发亮,以及——


“他一点都不可怕啊。”


——会这样形容御堂筋。



3.

听到这句话的孩子名为启太,认为御堂筋可怖至极的普罗大众其中一员。在听到这句话的五分钟前,他站在御堂筋的门前,觉得这个门框可能会变成自己仅仅十二年的、人生的终点线。

他打赌输了,要在万圣节这个大好日子,敲响御堂筋这个地狱级大boss的家门,对他说“Trick or treat”。

其实往年的万圣节,他们的活动也仅是制作杰克南瓜,穿上cosplay的衣服去参加游行之类的。尽管他曾因为挖空南瓜时把家里搞得一团糟,耳朵都差点被老妈拧下来,但是他现在,十分渴望能天降一台时光机,他宁愿回到那个时刻。

只是比起妈妈再打我一次这种缥缈的可能性,启太只能强烈地祈求能抓住最后一丝生机——来开门的会是小野田,而不是御堂筋。当开门者的身姿逐渐自门扉后展现的时候,他恍惚看到了希望被现实吊打的残酷情景。

启太迎向御堂筋居高临下的暗黑视线,双方大眼瞪小眼地陷入了无言。

他想起来了,自己玩手游的时候,基本抽不出SSR。


时间就像被打断腿的白马,一瘸一拐地缓慢地跑,无法哀求它把自己带走。启太想象着自己即将被清蒸或炖煮的场景,眼看就要得出会被生啖的结论时,小野田在御堂筋背后探出了头。

不夸张地说,那一刻启太觉得小野田在发光。

小野田看着眼前的少年,愣了一下,随后猛然瞪大了眼睛。此时的启太已是惊弓之鸟,受不得一点刺激。绝望再度涌上他的心头,他心想按照这走向来看,自己会挨骂,然后被御堂筋生啖,最后用小指骨剔牙。

没有察觉到眼前少年情绪的大起大落,状况外的小野田兴奋得两眼都要冒出星星:“你这装扮!是《LOVE☆HIME》中的波波洛星人吗!”


“……??????”

“咳。”小野田尴尬地清了下喉咙,“抱歉……这是那个吧?我想起来了,今天好像是万圣节……”

“不……那个……是我冒昧打扰了,小野田爷,先、先生……”

“是我准备不周……我实在没想到这里会有小孩来敲门……”


看着不知为何陷入了无限客套循环,局促不安继而消沉的一老一少,导致没小孩敢上门的罪魁祸首御堂筋发出了噗噗声的嗤笑,这奇妙的声音让启太想起了昆虫高频率振动的翅膀。他悄悄地抬起眼睛,却看到不知何时弯下了腰,歪着脑袋正与自己平视的御堂筋的脸。

“噫——————”

憋了半天的惨叫终于还是没忍住,凄厉得把扒在外墙上偷听的另外几个孩子吓得落荒而逃。御堂筋像是很失望地耷下眉毛和嘴角:“既然怕成这样,你就别来啊?”

他说完这话,又变脸一般飞快地换上了愉悦的笑脸。他不笑则以,这一笑启太的心脏随着他嘴角的运动又哆嗦了好几下。御堂筋的脸越凑越近,他拉长着声调问道:“喂,你觉得我可怕吗?”

在这京都腔调浓重的催命声中,启太看见了天国的爷爷在河的另一端对自己招手。

逃,此时不逃更待何时!

他颤巍巍地后退了一步,却又感觉双腿重如千斤。


将他解救出来的,是轻轻的,“啪”的一声。

如小鸟拍翅般没什么力道的一击,但关键是这一击是往御堂筋的脑袋招呼过去的。

……小野田先生!启太看着出手的小野田,无声地发出了崇敬的呼喊。他以为自己的眼前即将出现一场激烈的战事,但出乎意料的是,御堂筋只是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,没有任何抗议的意思。

启太一瞬间觉得这一幕有些许熟悉感。

“抱歉啊,翔……御堂筋他说话有点笨拙。”

小孩子的脸藏不住心事,上边赤裸裸地写满了怀疑。但没有御堂筋的逼近,他如获大赦,终于能够动作,站直了身子。

像是要消除他的疑虑,小野田笑着补充了一句:

“他一点都不可怕啊。”

恐怕全天下只有小野田先生会这么说吧。启太心想。

“恶心。”

御堂筋毫不领情地扭过了脸。他话说得难听,语气倒是淡然。


抓住了闪过的熟悉感,启太忘记了恐惧。

“……啊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没什么,只是感觉好像啊。”

“像什么?”


对于少年没头没脑的发言,小野田迷茫地眨了眨眼。启太绞尽脑汁地组织着形容词:“怎么说呢……刚刚的对话情景,让我想起了自家的老爸老妈……”

真的微妙地相似。总是不坦率的父亲,以及截然相反的母亲。并不亲善的父亲,却从来不会真的对母亲发火。

小野田哑然了,而御堂筋看起来就像是泼了一桶冰水。他不可置信地,带着满脸露骨的嫌恶站了起来,动作迅捷如弹簧刀出鞘。他一边往屋里走,一边龇牙咧嘴地重复着“恶心,恶心。”就差没有小孩耍赖一样地跺脚了。


启太目瞪口呆地看着御堂筋离开。他话一出口便自觉失言,正欲道歉,然而冲击到他令他不能言语的是,他能用自己2.0的视力来起誓,背对着他们的御堂筋耳朵在微微泛红。


“……你的名字,是叫启太吗?”

打破沉默的是小野田的提问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小野田先生似乎有点高兴,但启太不及细看。

“是的!……咦,小野田先生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?”

“这是因为……”为自己的冒昧发问感到了一丝窘迫,小野田作出了解释:“上周你曾经骑着公路车从我们门前经过吧?我听见你朋友这样叫你。如果我搞错了,那真的很抱歉。”

“不……那个……是我。”

启太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。真丢脸。数日前他偷偷地骑了哥哥的公路车出来,却技术欠佳连笔直前进都做不到,一路跟个醉汉一样东倒西歪。幸而路上只有他和友人,启太本来是这么想的,没想到被恰巧看向窗外的小野田看了一清二楚。

“没认错啊,太好了。”小野田松了一口气,“启太君喜欢公路车吗?”

自然是喜欢的,尽管父母觉得他过于热衷,以车子对他过大为由不允许他经常骑。“有这时间不如好好去上补习班。”这是父亲的说法。

“喜…………呜哇!”

启太话没说完,就被向自己飞过来的某个物品生生打断,他下意识地抬手接住了它。

是一小袋糖果。

“喂,那个刺头吉娃娃。”

刺头吉娃娃?什么鬼?是在叫我吗?启太惊疑不定地看向重新出现在转角处的御堂筋,后者空洞漆黑的眼眸看不出情绪,只是视线确实是锁定在自己身上的。


“拿上东西,就给我走。”

“……是!”


小野田有些无奈地笑了,他摸了摸启太的头:“那是一辆好车。虽然对现在的启太君稍微有点大,但调节一下就可以了,碳钎维车架的话重量也不是问题。话说回来,如果想骑车的话,我们家也有哦。”

启太惊喜地睁大了眼睛:“小野田先生也喜欢公路车?”

“喜欢啊。”小野田没有任何迟疑地这样回答了。“欢迎你下次再来玩。”

“嗯!”

初来时的不安都烟消云散,难得能与长辈志趣相投的喜悦令启太连脚步都轻盈了起来。他与小野田挥手作别,御堂筋的身影已经再度消失。


“其实,御堂筋他也很喜欢公路车。”


最后一句话彷如自言自语。启太想回过头确认的时候,只看见小野田温和的笑脸。



4

这条街上的传说变成了三个。

冷血妖怪御堂筋,勇士小野田,幸存者启太。


“你竟然活着回来了!”面对启太的“凯旋”,先前逃跑的几个朋友几乎想要与他相拥而泣。启太不同寻常地沉默着,他看着手中御堂筋最后扔过来的糖果,若有所思。

“那个人,可能真的并不是那么可怕。”

“嘎???”朋友发出了怪叫;“你不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被外星人洗脑了吧?”

 “不……但是……”


启太不知该如何阐述自己看到的这一切的感想,最后他作罢了。和约定的那样,启太不时会登门拜访御堂筋和小野田的家。他摸着BMC亮黄色的车架,满脸陶醉:“太棒了。”

院子另一端的御堂筋看了过来,面带和善的笑容。

“……DEROSA超棒的!简直是世界上最酷的公路车!”启太泫然欲泣地补充道。



御堂筋觉得自己有点失常。

他看着小野田和启太和乐融融畅聊公路车,小野田教导启太骑车技巧的情景如此想道。而且这份失常已经持续了几十年。

起因当然是小野田。

换作以前,他绝对不会让无关的人踏进属于自己的领域半步,确切来说是漠不关心,这让大部分人对他敬而远之,自然也不可能会有这种画面上演。

他也不曾设想过不参加公路车竞技的人生。他唯一想要追逐的,只有胜利,为此他可以跑到死。然而自退役后,他也百无聊赖地活到现在了。

恶心。这样的御堂筋翔真恶心。连这份焦虑也能安抚的小野田坂道真恶心。

母亲去世后,他便变成了一个只为胜利而生的男人。但他输了,不过是高中联赛的第二天便输得干脆利落。石垣试图用已拿下的赛道冠军来激励他,但这全都没有意义,他要的是完全的胜利。将其拱手相让的自己没有意义,骑公路车也没有意义。

否定这一点的是小野田,他本人完全没有这个意识。


“刚刚比赛的时候,你之所以笑,是因为赢了就能和我聊动画吗?”

“情不自禁吧。尤其是和别人一起跑的时候,就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。”

“骑自行车很开心?”

开心?所以笑?太单纯了吧,恶心。


他直接这么跟小野田说了,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少年再度被打击得手足无措,语无伦次地开始辩解。在小野田的絮絮叨叨中,御堂筋想起来的是:

“自打你开始练自行车,就变得爱笑多了。”

母亲曾说过这样的话。


御堂筋骑公路车这件事是有意义的,小野田为他展现的,是儿时骑二十公里到医院的自己为之沉醉的黄昏天色。夕阳光辉带着母亲言语的余温照耀在他的身上,那是沉默寡言,不擅与人交流的自己赖以为生的东西。

骑车很开心。「幸福是黄色的。」——他要的东西只是这么简单。

因此他不再迷茫,并参加了第三天的比赛。在其后的竞技生涯里,他一开始不以为然的小野田,竟也能一直出现在他左右。扎古,非量产型的四眼,坂道,这个会笑着爬坡的怪胎一直刷新着他的印象。

倒也并不是那么恶心。

所以在“能一直骑到人生尽头”的错觉破灭时,再次失去目标的御堂筋,对披着夕阳余晖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小野田,淡然地开口道:

“交往吧,坂道。”

然后真红人形兵器2号机击落了非量产型王立宇宙军,御堂筋目睹了小野田的爆炸。



被击坠的王立军开始了和自己长达数十年的同居生活。小野田不再是从前那个与人交流笨拙不已的少年,而御堂筋——他不得不承认的是,自己也一直被潜移默化着,容忍度不断地突破上限。

比如说他不可能会为小孩子准备糖果,只是因为小野田对万圣节这种活动有所期待。也不可能对红色豆丁,恶心泉蜘蛛男这干人偶尔会来自家拜访一事视若无睹。

他不是蠢蛋,对于他人私底下对他的评价心知肚明得很,只不过这种细枝末节对他的影响还不如会吵闹的苍蝇。他人对他退避三舍,他反觉落得清净,但出现在他生活中的人却有增无减——这都是因为小野田。

当自己,和这些人不再是公路车手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,这种事御堂筋想都没想过。现实却与遥远的可以说格格不入的记忆意外融洽地重叠起来了。


“记忆是种神奇的东西啊。”小野田难得哲理性地这么感慨过。


只是记忆没有让他学会多少教训。不知从何时开始,小野田热衷于养宠物。这比他狂热地收集手办令人郁闷得多,毕竟至少御堂筋也是个隐藏宅。

第一只仓鼠死掉的时候,小野田难过到落泪。那之后猫猫狗狗也养过两三只,动物的寿命比人类短得多,相同的结局自然也周而复始地重演。

“白痴,既然那么难过就不要养了。”

“我没事的……谢谢你。”

“恶心!坂道,真恶心!我刚刚那句话的重点是第一个词才对吧!”

“但是不管怎么说,”小野田答非所问,“记忆的存在能支撑人走下去。”

小野田这个人迟钝得很,有时却莫名地敏锐。御堂筋则是很敏锐,有的事却特别地偏执。他其实多少有察觉到,小野田对于自己把本来就稀少的,母亲以及儿时的照片尘封起来一事,好几次都欲言又止,但他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做法。


小野田可能是在借题暗示。对他所说的话,御堂筋当然再清楚不过,他整个少年时期都是靠反复咀嚼着母亲为他留下的记忆活着。而小野田与他共同走过的人生,也增加了相同功效的记忆。

但他受够了。

记忆再幸福,在永久失去后它的多寡也与切心的苦痛成正比。母亲逝去时他哭不出来,那份苦涩却在他的余生蔓延,覆盖了所有的相关记忆。

“不需要。”

因此他这样回答了。彼时已经七十余岁的小野田才确诊了心脏病没有多久,理论上他不该刺激他。

那之后自己又说了什么,御堂筋已不大记得。毕竟他也活了很长的岁数,脑筋不是那么地灵活。

但那无所谓。


反正人生那么长,总还能想起来。



5.

人的一生到底有多长。

要御堂筋来回答的话,他会觉得人生已经是出乎意料的长。在离开赛道离开公路车的那一刻,本应结束的人生,延续到了至今。

人生大概就像口香糖。

咀嚼间逐渐平淡,索然无味。

看起来小小的一块,拉扯着却能一丝丝地延长。

然后不经意间就断了。


6.

“小野田先生倒下了。”

那是再平常不过的,某个夏日的黄昏。

原本还一脸怀念地和启太讨论着一起去爬峰之山的小野田,突然捂着胸口倒下了。救护车把小野田载走后,启太脸色煞白地跑来通知御堂筋。

接下来他所看到的情景,重重地在他的脑中刻下了烙印。他不曾想过,犹如在冬天蛰伏的冷血动物般的御堂筋,动作能如此迅捷,而他站直的身姿,对年少的他简直能用巨大来形容。

启太笼罩在御堂筋投下的阴影中,感觉咽喉被对方猛然地掐紧,他慌张得舌头都要打结,御堂筋却没有打算给他喘息的间隙。“在哪?”他的声音像是钝刃在弓弦上拉扯般的嘶哑:“哪家医院?”

启太结结巴巴地报出了医院的地址和名字,然后对着御堂筋已经转身离去的身影喊道:“他们说!小野田先生是因为,心脏……!”

这种事我当然知道。御堂筋不耐烦地想道。都已经这个年纪了。

他发出一声嗤笑:年纪。

名为年纪的东西张牙舞爪地想要纠缠拖住自己的身体,然而眼前飞速流逝的景色与多年前无异。他还能骑车,即使膝盖开始隐隐作痛,大腿外侧的肌肉也在抽搐,但他成功地把街道逐渐甩在身后,风刃刮在脸上也令人感觉仿如重生。

获得医院的信息的时候,御堂筋的大脑迅速地反应出了最短最快的路线,以及作出了比起打车,以自行车穿过狭窄小道能更快到达目的地的判断。他毫不迟疑地从仓库中取出了自行车,全力奔驰。

明明执拗地表示不会再骑车,但对于小野田每次保养自己的爱车时,会把他的车也顺带捎上的做法,御堂筋并没有反对。

其实小野田说的没错。


「御堂筋他也很喜欢公路车。」


6.

年轻时的御堂筋骑起车来,几乎是不要命的。他的动作总是诡异却利落,毫无迷茫。胜利就是需要摘下的果实,要被斩下的首级,如果挡在刀前的是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,他也会绝不迟疑,将其视为多余的部分削除。

那就是他对胜利的执着,追求胜利的方法。

但如果有一天,他再也无力追逐胜利的时候,该怎么办?


那一天猝不及防,又并无意外地到来了。年龄,伤病,大多数运动员结束运动生涯的原因,都不出其左右。御堂筋当时离前者还稍有距离,却因后者跌落深渊。

反复性的三角韧带损伤,髂胫束摩擦综合征,诸如此类的问题在身上累积,最终变成了击下终止键的重锤。揽获了大大小小、甚至环法自行车赛奖项的御堂筋,面对一纸诊书,一败涂地。

人靠执念,意志力,可以突破许多原本无法想象的极限,但人终究也只是人。

悔恨曾能让人成长,在这种状况下却只会无限叠加,胜利则越来越远。


“不骑了。”

“我以后,不骑自行车了。”


面对御堂筋不时的、略带孩子气般的发言,习惯了的小野田,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,也变成现今的能温和开导了。然而看着御堂筋诊断书的小野田沉默良久,只说了一句:

“嗯,那就不骑了。”


从此赛道上再无法看见御堂筋和小野田争锋的画面。


御堂筋在那期间情绪极其不佳,不愿和小野田见面,即使收到问候的邮件,他看一眼,便会把手机扔到一边。偶尔在电视上看见小野田奋力踩踏脚踏的身影,他一般不置一词,或把台调开,只有鲜少的时候会难得地开下尊口,说上两句“恶心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,御堂筋肩膀僵硬,张开双掌神经质地摩挲着自己的腿。

也不知说的是谁。


在那之后一晃又好几年,小野田也迎来了退役的时刻。电视传来相关报道的声音,御堂筋奇异地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,那是一种有什么东西,真正地结束了的空虚感。他想他接下来的人生,再不能骑车,也再不会看赛事,当然,也再不会见到小野田。

但那个时候,他家的门铃确实地响了。


御堂筋活了很多年,自然地,他老了。人都会变老,明晰的头脑日渐迟钝,记忆随着时间流逝蒙上一层又一层的雾霭。但有的东西不管过多少年,依旧历历在目。譬如说他想弃赛骑车回京都的那个晚上,即使拒绝了小野田,他仍不死心地追着他问扎古的事情;再譬如说他认为自己的人生再不会和小野田产生交织,对方却出现在了他的门口,面上带着和少年时无异的腼腆笑容。


御堂筋重重地踩下脚踏。

他的膝盖,腿侧,脚,全都像绑上了铅块,同时被千万根针戳刺着。痛觉和风相互应和,发出尖利的哀嚎。但这种程度的叫嚣,与内心的焦躁感比起来,与昔日赛事上心脏都要裂开的感觉比起来,根本不值一提。

和这夕阳余晖逐渐消散,夜幕蚕食他最喜爱的名为幸福的黄色一事相较,也不值一提。

占据在御堂筋脑中的,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。


小野田坂道,总是不请自来。

他不会允许他随意地走。



7.

但结局来得太快。

风声已停,景色也不再流动,映照在眼中的不是灰扑扑的道路,而是逐渐变暗的天色。

“喂!你没事吧!”远处传来路人的惊叫,但御堂筋懒得去看。

应该说他现在根本动不了。


不过是过弯时普通的摇车。他压得极低,对过去的自己来说,也只是普通的程度,却不想会马前失蹄。反应过来的时候,已是动弹不得。他张着嘴,长长的舌头耷拉出来,傍晚微凉的空气浸润了呼吸道,汗水却止不住地流。

御堂筋不由得回忆起了高中联赛第三日摔出去时的感觉,熟悉得恍若昨天,令人作呕。

“先压制真波的判断是没有错的。”“骑车去医院的决定也没有问题。”——结果却都狼狈至斯。



唯一能出乎预料的,只有小野田。

只要被委以重任,便绝不会辜负,奋起直追的小野田。

所以这个时候,他的心脏想必仍在顽强地搏动着。应该是这样没错。



“记忆的存在能支撑人走下去。”

“不需要。”

墨蓝色彻底地蚕食掉最后一块橘黄的时候,御堂筋终于想起来他当时给了小野田怎样的回答。


“只要你一直活着就好了。”

小野田闻言眯起眼睛笑了,眼角有着深刻的纹路。




8.

「那并非真实的景象。」



9.

御堂筋睁开眼睛。


他有着一双枝杈般的手,骨节突出线条凌厉;四肢也有着相似的特征,颀长,瘦削,然而定睛一看,却又能看出不懈锻炼的痕迹,肌肉紧实地包裹在骨骼上。

犹如野兽般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,年轻的,不断攻克着大小赛事的,前途无量的御堂筋。

此时天色仍未亮,他瞪大着眼睛望向虚空。


他隐约记得,就在方才,自己做了一个梦。

梦的记忆随着意识的清醒飞快流逝了,仅剩大约的轮廓。然而残留感觉之鲜明,令他有一瞬间相信了某个梦是平行世界的荒谬假设。

梦的关键词是夕阳,医院,幸福,黄色,坂道。

与发生不久的现实重合率之高,简直可以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。


御堂筋本以为上了大学两人的关系会因为少有相交而变淡,但小野田倒是有不屈不挠地给自己发邮件。

开始只是寥寥无几的对机战动画的感想,措辞小心翼翼得像是斟酌过千百次。他心血来潮回复了几次后,数量便不知不觉地变多了,偶尔还会掺夹着近况报道。某日御堂筋陪了小野田去了趟秋叶原——他对这个行为的解释是头脑发热——在那之后两人便时不时地在假日相约。

而昨天,正是御堂筋和小野田见面的日子。

彼此的空闲时间越来越少,因为难得一聚,小野田隐瞒了自己重感冒中的身体状况前来赴约,结果苍白着一张脸在烈日中倒下了。御堂筋想都没想就把小野田甩背上扛去了医院,说老实他从未在没公路车的前提下移动速度快如斯。

当病患打着点滴醒过来的时候,御堂筋的脸色狰狞得能让半径五米内的人都退避三舍,但小野田却看着那样的脸笑了。


10.

天微亮的时候御堂筋的手机收到了邮件提示,他注视屏幕良久,把手机扔到一边。

“恶心。”

没关上的手机屏幕闪着青白的光,上面显示着发件人小野田坂道。

「我已经没事了。那个……第一次看到御堂筋担心的样子,有点开心。谢谢你。」



「那并非真实的景象。」

然而虚幻景象留下的是无法忽视的真情实感。

梦与现实中某种如出一辙的情感互相重合集结成线,径直连接着一个答案。

——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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